望了眼他们圆桌银盘中逐渐减少的饭菜,我扭回头:“他们快吃完了,咱往廊道里撤撤,免得被谁注意到了。”
说着,我控制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也就是诸位暗区先锋所熟知的静步),朝里面走去。
“丫万恶大地主,竟然每个人的私人房间都配这么长条廊道。”
原本压低自己的亮度的加百列看着廊道最深处比自己还亮的金灿灿的门,不禁感慨。
不过一会儿,一个一身金闪闪却有点滑稽地撅个屁股捧着湖中剑的身影向我们走来。
……这就是美国翘臀吗?!
我们仨交换了下眼神,便轻手轻脚围了上去。
“您好,亚瑟殿下。”我照着他们的样子右手摸熊行了个骑士礼,轻声道。
而我们的亚瑟同志愣了半晌,长剑又“哐当”掉到了地上——不是你说这人脑回路咋这么独特呢?
他双手背后,战战兢兢道:“请、请问你们要,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说个“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才更应景?
“咳咳,没什么。”我摸着后脑勺,自认为和善的笑着,“只是和您进屋商量些事情。”
亚瑟环视一眼我们仨,又一个激灵。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前有加百列斜靠墙撇个嘴,后有弗丽嘉皱个眉头给别人欠了她五百万似的……
——怎么看都像校园霸♂凌啊喂!
“哦。”他终于松了口气,弓身捡起长剑,“抱歉,进来说吧。”
——他转过身,背后腰甲下,两个刀柄若隐若现。
我不禁有些诧异地多看了他两眼,他在暖色灯光下只是笑着,缓缓打开房门。
但我意识到,他或许忠厚老实,可他依旧是无数史诗传说歌颂的不列颠王。
——这是好点的猜测。
深吸一口气,我踏入房间。
令人惊讶,房间中是鹅黄墙壁,盏盏幽微烛光摇曳着,汇聚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辉——屋内却并没有什么豪华陈设,最显眼的就是那几张大椅子和大桌子上的一厚摞纸。
他将纸堆挪开了点,坐了下来,笑着说:“这是卡姆兰前线苏醒者军团的战报和生活报告,终于批完了。”
……那玩意不是下午才送来吗?!你这阅读速度还是送到高三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吧?!
我也坐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亚瑟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梅林大导师和薇薇安可能是一个人?”
“啪!”
他握在手中的笔突然掉在桌子上,眼神恢复了那种胆怯与慌乱:“怎怎怎么可能?”
……没彻底否定我……想过吗?还是真的愣头青?
继续。
我长叹一口气:“您就没有发现一些巧合吗——梅林大师和薇薇安的发色一模一样,薇薇安一出现梅林大师就找个借口溜了,还有——薇薇安怎么知道你在前线跳斩的?”
他沉吟片刻:“或许梅林大师和薇薇安是爷孙?”
……得,给问回来了。
“那我们趁大师晚上睡觉的时候悄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不扯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他看着跟屁股上点了二踢脚似的跳了起来,又露出那种总受特有的目光:“不行,大师不让我晚上去找他!”
“你丫有脸说别人是总受?”加百列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不过怎么感觉更像校园霸凌了……”
我没理她,努力回想着学校边戴个小红帽子到处拉人的传销大妈口吻:“梅林大师那么疼你,他晚上睡觉又不一定知道……”
讲实话,我上次看见这句话还是在一个T的资源里……
“那更不行,这是大师的隐私!”他一边义正词严的说着,一边以常人无法企及的超高频率摇着头。
啧,要不,直接戳穿吧,整的都挺累的。
突然,身边传来传销二号弗丽嘉捧读般的声音:“我在路上听梅林导师说,他在研究一种可以让人更加睿智的药剂,能让人成为更好的王。”
……这种骗小孩的话鬼才信吧!
可亚瑟的头像卡机般停止摇动,他看着思考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张梅林的黑白头像拜了三拜,接着郑重而坚定地冲我们道:“好吧,什么时候去?”
鬼信了——不是就算找台阶怎么也一副我们诱拐未成年儿童犯罪的样子,你装给谁……
梅林?
“今天晚上。”我长叹一口气。
目的大概一样,我们需要个吸引火力的,足够了。
亚瑟似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都不带武器,可以吗?”
“……可以。”
反正显形药水,铁棍长剑都能塞到储物戒里。
是夜,四个身影鬼鬼祟祟开着潜行闪进一条廊道。
我压着脚步走在最前面,到了一扇散发着湖蓝色光芒的门口,从腰际掏出根小木棍,对准门缝。
塑形之手,开。
蓝色奥术能量自杖尖流出,缓缓挤过房门,我控制着塑形之手捏住里侧的挂链,轻轻拆下,不留一丝声息。
——看!总之奥术是有用的!
悄悄打开房门,微风拂面吹过,送来窗外泥土的清鲜,明朗澄澈的月光洒下,在古朴厚重的大床上笼上一层轻帷,也映在蓝发女孩白皙面庞上,四散长发上,紧紧闭着的双眼和长长睫毛上。
——我们都得到了答案,来事从长计……
“咣当!”
那个名叫亚瑟的生物又整啥幺蛾子?!
那一刻,一切寂静,我的心却如同交响乐“轰”地冲向高音,一时间脑袋耳朵齐作响。
——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造化,亚瑟弄人——不,薇薇安还没醒,还有救。我长出一口气,缓缓移开因过度紧张而有些发蒙的视线,准备溜之大吉。
……结果就看见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走到床头的亚瑟,我惊了。
他以极其温和的声音说着:“小妹妹,小妹妹,请醒醒——请问你知道你爷爷梅林研制的聪明药剂放哪了吗?”
还没说完,几十个冰锥就飞了出来。
这下我们可算见识亚瑟的盖世神功了,月光之下只见一道金色虚影,那些冰锥便深深嵌入墙中,可怜的墙就替他扎成了筛子。
薇薇安放下胳膊,睁开眼睛,原本一脸怒气的俏脸忽然天真的笑逐颜开:“啊,亚瑟,我不知道啊,爷爷有事出去了,你赶快走吧,爷爷过会儿回来……”
亚瑟错错身,准备借着他背影撤退的我们仨便正好和薇薇安对上眼。
她天真可爱的表情包迅速删除,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打了个响指,卧室中的蓝灯即刻亮起:
“也好,既然是你们带他来的,那就瞒不住了。”
……这就是家长对孩子的盲目信任吗?!
她坐到床边,猛灌一口酒,面颊微红,如同当时的梅林眯起双眼,略显稚嫩的童声吟唱起来:
“你的父亲,尤瑟王,一生也未统一不列颠,在他老朽之年,这成了他唯一执念。”
“他从年轻就喜欢坐在巨玉湖畔——也就是我住的地方自言自语,发发牢骚扰扰民。可他愈发老去,眼神却愈发空洞,话语也只剩下一句:”
“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与魔鬼做交易,请让潘德拉贡家族住处那些诺马入侵者,统一不列颠吧。”
“有一天,他为了祈愿,将一瓶酒扔到了湖里……”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同志们!看呐!这就是一瓶酒引发的悲剧!
“于是,为了喝到更多就——别这么看着我,我决定帮助他,于是现身。”
“我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潘德拉贡家族一人的灵魂予我,我将以之为酿。”
“他思考再三,将他儿子的灵魂给了我。”
“那我当然会辅佐你,以魔导师的身份历练你,让你的灵魂更加美味,顺便也完成了诺言。”
她微笑着看向亚瑟:“所以,该告诉你了——我非你敌人,但也绝非你的朋友。”
亚瑟却笑了起来,发自肺腑的笑容:“那么,我注定称王,祛除灾难,守护希望——代价不过是自己的灵魂被酿为至醇的美酒。”
“这是公正的交易,导师。”
薇薇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少许的沉默终成了月光的佐料,只一会儿,她抬起胳膊,冷声道:“你,出去。”
亚瑟愣了一下,只是深鞠一躬,缓缓退出。
哇厉害我薇姐气场全开!所以我们也就跟着光荣撤退了啊!
“你们就请留下来吧,还有话对你们说。”她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天地良心!心里悄默默竖旗也要翻吗?!
间章·久远的故事
(亚瑟)
廊道,灰黑的廊道,孤独的铁靴在地面悠长的叩响,我慢慢走回焕发光辉的大厅。
树林里的她,就是我最初的光。
父亲曾是个温柔的人,会笑着陪我数蚂蚁,在雷雨夜帮我裹紧被子,在阳光下把我举的高高的。
可他的头发一点点变白,看我的眼神也愈发奇怪——火一样的狂热,像是要把我焚尽般。
城堡的后门永远的关了,我和森林里的一切永别,前门冲我打开,手中塞上了把沉重的巨剑——巨剑是父亲的爱剑,十一岁生日时却送给了我当作生日礼物。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把剑,提着它就连跳起来都费劲。
可父亲说,想要成为守护不列颠的骑士,想要成为真正的王,就必须挥起来,用力地挥,即使痛苦也要以之为动力的不停的挥。
我第一次因为挥剑而伤住胳膊。
我第一次因为挥剑而浑身虚脱。
我第一次因为挥剑而满手老茧。
父亲终于满意的笑了,我因为父亲终于笑了而笑了。
于是,他帮我亲自套上更为结实而沉重的盔甲,我们一起上了战场。
……血,到处都是血,不停的有剑刃砍来,只有不断挥舞巨剑把他们斩断,活着的才是我。
讨厌这样,明明父亲说只有这样才能守护凯尔特,明明面对的是侵略而来的诺马人,我还是讨厌这样——我宁愿在森林里数蚂蚁。
可我什么都不敢对父亲说,只是下了战场一次又一次跑到森林。
十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在一块大大的石头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剪影,一头乌墨长发柔顺的在石头上晕开,娇小的身躯与葱翠树林相融,一切如此和谐。
“啊,有人,正好有些无聊呢。”她将头转向我,甜甜笑着,“我叫桂尼维亚,你是?”
“贵,贵安,桂尼维亚小姐,我是亚瑟……潘德拉贡的亚瑟。”
“潘德拉贡?那个古老的家族?怪不得你这家伙这么古板。”她撇撇嘴,拍了拍那块大石头,“坐呗。”
……那天是愉快的一天,我交到了蚂蚁老鼠以外第一个朋友。
我头一次那么兴奋的给别人说花怎么种下去施什么肥好,头一次有人除了“我擅长的挥剑”外听我说了这么多。
很神奇,之后我每次从战场回来偷跑进森林都能看见石头上的她。
所以,每天都是开心的一天。
第六百二十七个快乐的一天时,她撑着脑袋沉默许久,突然问道:“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成为骑士。”
“挺好的。”她笑了起来,“至少你和你爹意见一致了。”
守护因你而可爱的一切。
我以为这就是我挥剑的意义。
可我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只有大石头孤零零躺在那,仿佛一切只是温暖的梦——可控制不住,我还是会去那里。
十七岁的尾巴,我在那里发现了一窝小松鼠,很小,却没有父母。
——所以你们也被人丢下了吗。
我编了一个大大的铁笼,暂时养着它们。
直到有一天,训了我好几次说我不在状态的父亲悄悄跟着我来到密林。
“你的民众就站在你的庇护后,你却因为一窝松鼠崽子心不在焉?!亚瑟,回答我,你从十一岁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挥剑!”
为了什么挥剑……
我哪知道啊!!!
十七岁,我第一次顶撞父亲,父亲一个冬天都将我软禁在城堡,叫我好好反省。
第二年春,松鼠死了。
那是我最糟糕的成年礼。
我再也不愿意上战场,再也不想成为什么骑士,就算鞭子抽到身上也不愿离开密林。父亲一开始经常来找我,发现我故意躲着他以后就只是一个人坐在湖边。
头发都白完了。
十九岁,听说父亲去世了,没有回去,只是一个人没出息的在森林里哭了一场。
父亲让我努力挥剑。
桂尼维亚问我想干什么。
松鼠看似需要我保护。
我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的想法,只是考虑着他们又自顾自的努力着,有着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想,只是挥剑,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二十岁,我的胡子被我挽到后背上扎了个辫子,我继续在森林里活着。
直到那位说书人的到来。
他向我讲了一个故事,诺马人入侵了凯尔特的家园,一个小部族的首领因为错误的决策而失去了他的领地和妻子却依然守护着他的部众,最后与诺马分庭抗礼的故事。
我很羡慕他能因为自己的错误失去一切还能重新站起,可当我听完整个故事,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就是你的父亲啊,孩子。”
梅林导师和我一起笑着骂了一通我,又骂了一通我爹。
“孩子,你爹算凯尔特人民的时候有点糊涂,把你单拉出来当成他的孩子,你得证明他最后老糊涂了。”
我会守护凯尔特人,守护那些或许他们还没说出口的希望,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梅林导师是第二道光,他带我走出森林。
我不断的犯着小失误,听着他严厉的唠叨,却只是开心——大概是后遗症吧,只有别人唠叨我,我才能体会到切切实实的足量关心。
演的足够笨拙,或许我永远是他的学生?
再后来,“灾厄”降临,绝望成了瘟疫。
一次回到那块冰冷巨石旁,我终于又见到了放大版的桂尼维亚——目光呆滞,活像只失线木偶。
但我不在钻到密林里搞极限生存了——我是苏醒者,是不列颠的王,只要我在,我会带回希望,一定。
“吱呀——”房门轻轻打开,鹅黄灯光扑面而来。
——而如今,我终于确定了,不是另一缕光照亮了土地,而是光一直都在。
“嗯……那几个对她身份感兴趣的‘贵客’也直接交给她啦,大家果然还是该敞开了谈。”
金黄大门悄声掩住,隐去他带着笑意的话语,一并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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